我是TAMMY

前幾天 同事在團購男裝t-shirt 我說我家都是女生 沒有人可以穿
同事說:那你爸爸不是男的嗎? 我想我那時候 臉部抽蓄了一下


然後我說:這種款式對他來說太年輕了

其實 我爸爸已經不在11年了
可是我不知道為什麼
這種事情 我好像都說不出口
我習慣用他還在的狀況 替他回答
也許是怕氣氛僵掉吧
我爸爸已經過世了 這句話
我很難很難說出口

爸爸對我來說 是有距離的
我是家裡最小的小孩
爸爸對我來說 是個老人 他頭髮白的很早
甚至還有幾次 我同學以為他是我爺爺
那時候我很幼稚
我會覺得 跟他走在一起很丟臉
但事實上 他是個了不起的人
很多人都受過他的幫忙
很多人都稱讚他是大好人

媽媽很愛碎碎唸說 爸爸最疼我
但是我當時真的覺得還好
因為他很忙 而且忙的通常都是別人家的事情
常常連吃晚餐都不得安寧 有人會按門鈴要請他幫忙
爸爸雖然只是個國小主任 卻很神奇的會很多東西
他既是顧問 也是代書 還會協助官司訴訟
他很多時間 都是貢獻在他人身上
永遠都有忙不完的事情 晚上我睡前都會看到爸爸的書桌燈還亮著
這導致了我去補習上下課的時候
接送這種事情 是幾乎每次都會遲到
所以 我對他常常心生埋怨 也會發脾氣
爸爸可能是自己也覺得不好意思吧
印象中 即使我很惡劣 他卻不曾因此發火

在我高中的那幾年
爸爸檢查出罹患肝炎
他是個不煙不酒的人
相較於我家族的伯伯叔叔而言
他過的是非常健康的生活
基因似乎也解釋不了為何他會罹病
爸爸儲存了很多名酒 也沒有空喝
他都說 他退休以後 要好好品嘗那些好酒
結果一滴都沒有喝到

剛開始 爸媽隱瞞我們這些小孩
後來 有一天 爸爸突然在他任職的學校昏倒
我們才終於知道這個消息
他惡化的很快
瘦的也很快
昏倒或是大出血的次數也變的很頻繁
他病情越來越嚴重的時候 我正要面對考大學的升學壓力
那時候 我真的很不快樂
姊姊們都在台北工作或是唸書
家裡只有我一個小孩
那個時期我壓力好大 又覺得好寂寞
我心疼爸爸可是就是無法表達
有一天半夜 我聽到樓下有聲音
走下去 媽媽說爸爸流了好多好多血
救護車已經在外面等著
爸爸從二樓要走到一樓的時候 他差點不支倒地
我看到他的衣服都是血 滿滿的都是血
媽媽急著把爸爸送到醫院掛急診
剩下我一個人在家
我真的嚇傻了 我好害怕

當時媽媽為了爸爸的身體 準備了很多生機飲食
我也要跟著吃那些東西 真的是反感到了極點
爸爸的病情大大影響了我的飲食態度
我很愛喝酒 也會抽煙 抗拒吃健康的食物
反正一切都是命 會罹癌就是會罹癌

有一個moment 忘不了
某個寒流來的週末 我打電話回家 要爸爸載我回家
其實我走都可以走回家
那時候剛好車子送修吧
爸爸騎著摩特車來載我
路上我抱著他
我強烈的感受到 他變的好瘦好瘦
而且好像微微發抖著
我心理好懊悔天氣那麼冷還叫他來載我
我好想要跟他說 我可以載他
可是我根本說不出口
因為爸爸就像我心裡的一座山 為什麼上帝要讓他變這樣
我也怕我會傷到他
我不想讓他覺得他已經保護不了我了
回到家之後 我立刻跑回自己的房間 大哭了好久

在爸爸病況非常不穩定的時候
我居然也出了車禍 跟爸爸住進同一家醫院
只是他在加護病房 我在普通病房
一家有兩口都住了院
我的家人們真的是忙翻天

那時候 我住了5天 然後參加大學聯考
考完以後 繼續回去住院
我的臉多處粉碎骨折 手脫臼 考試也考的昏昏沉沉
那時候的心情 慘綠都不足以形容
我住院期間 第一次被姊姊用輪椅推去看爸爸的時候
爸爸哭了
變的更瘦的爸爸哭了
他說 你怎麼會變這麼醜

過了2個禮拜的那個晚上 我躺在病床上的時候
姊姊走了過來 她跟我說
爸爸快不行了 你要不要去看看他
我當時搖搖頭 姊姊什麼也沒說 就走出我的病房
所以 我沒有看到爸爸最後一面
或許他當時已經昏迷了
我還是不能原諒我自己
我家人很體貼的沒有逼我去
他們一定以為 我是因為很不舒服 所以去不了
其實我根本不敢去 雖然我是真的不舒服 可是我應該痛死都要去阿
我錯過了最後一次看到這個這麼愛我的人的機會
這讓我想起來 爸爸最後一句跟我說的話 是說 "要勇敢喔"
我還是不夠勇敢 爸爸就是爸爸 了解他女兒的弱點
真的很對不起他

爸爸沒有辦法撐過他的生日
也沒有看到放榜時我考上國立大學
我不是好女兒 我只能藉此紀念他
也請大家 好好愛自己的爸爸媽媽